初春时节,天气乍暖欲寒。从镇筸城撤围后的吴八月,带着数千义军挥兵到了泸溪白沙坪。这日上午,吴八月与几位义军首领在河岸边正商议过河办法。

“这里的渡船怎么一只都不见?”吴天半道。

“肯定是官兵探听到我们义兵到来,早把船撤走了。”吴拢登道。

“麻阳和泸溪的守兵不战而逃,知县都吓跑了,可见官兵后方很空虚。”吴八月道:“现在我们抓紧去攻辰溪,趁其兵力空虚,可以尽快拿下。”

吴拢登道:“辰溪不比麻阳和泸溪,我估计官军一定会重兵驻守,我们不能盲目去打。”

“可以先派探子,搞清虚实再下手。”吴八月道。

“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过河。”吴天半道:“我们七八千人马,没有足够的船是过不了的。”

“咦,你看那儿有个守牛的老人,咱们去询问一下,看他有什么办法?”吴八月道。

几个人随即来到老人面前。吴八月招呼道:“老人家,我们是从镇筸来的义军,准备过河去辰溪打清兵,你看有什么办法能过河?”

老人想了想道:“你们要找船只很难,这一带的船早几天就被人收走了,不过,这白沙坪的后面有一山楠竹是王把总家的,王把总一家已跑了,你们把他家的楠竹砍了,做成筏子,一定能渡过河去。”

“啊,太好了!”吴八月喜出望外道:“谢谢你老人家!”说罢,赶紧与众首领回到营帐,下令众苗兵进山筏楠竹。

到下午时分,义军制成了几百架竹筏,数千人不到两小时,就全部渡过了河去。

数日后,吴八月率部到了四都坪大山,此地处于泸溪与辰溪交界处,山寨多为汉苗混居状态。义军到此刚刚扎营,附近有一个苗民就悄然上门找到吴八月禀告道:“吴大哥,我久闻你大名,听说你带义军打下了乾城,又打过镇筸,现在还要去攻辰溪。我想加入你们义军,你们收不收?”

“收,收,你叫什么名字,是哪个寨的人?”吴八月忙问。

“我叫吴大牛,就是附过土人寨的苗民,我们应该是本家。”

“啊,太好了,我非常欢迎你加入义军,你们寨里有多少苗民?”

“只有十多户,我们寨里多半是姓田的汉族人,还有姓彭的,客苗居住的比较杂。”

“你们寨主是谁?”

“寨主是田禄福,是个大财主,家有千亩山林土地,还有百多个庄丁,官府委任他当把总。”

“他为人怎么样?”

“你问他呀,哪个辣子不辣口,哪个财主不如刀,田禄福就是为富不仁,我就受他欺压太久,在寨子里是活不下去了,所以想投靠你当义军。”

“富人心坏,瘦牛毛丑。”吴八月道:“田寨主即然为富不仁,咱们去把他老窝端了,你看怎样?”

“义军若能把田寨主灭掉,那就太好了。不过田禄福修得有保家楼,他家周围砌有高墙,墙上还插了铁制竹藜,只怕不容易攻进去!”

“我们得想个计策!”吴八月眉头一皱,沉思了一下,立刻轻声嘱咐了吴大牛几句,吴大牛明白用意后,随即点头答应回了寨去。

第二天上午,土人寨对门的山路上,忽然来了几个穿着很阔气的商人,押着十多挑担子,慢慢地走着。探事的庄丁忙向田把总密报道:“前面山道上有挑财宝的大商人路过,是否去劫来?”

田把总把玩着他那根铜制的水烟袋哈哈笑道:“这一定是吴八月想诱我上钩玩的把戏,别理他,老子不上他当。”

这些客商慢慢走着,有位挑夫一不小心栽了跟头,竹篓里挑的金银器皿倒在了地上。挑夫紧忙检起财宝往竹篓里装。几个穿黑土布的守门庄丁看得清清楚楚,遂又向田把总作了禀报。田把总这下动了心,当即点头道:“到口的肥肉不吃也是傻,管他无八月还是有八月,跟我去碰一碰。”说罢,即带了百多庄丁拿着刀枪就去追赶。客商们见这阵势,慌忙催挑夫奔跑,才跑不远,就进了丛树林中。众庄丁追来,正诧异不见人时,丛林中忽然冒出数百义军,将庄丁们一阵射杀,田把总忙令庄丁撤回寨去,谁知回头到寨边一看,寨内保家楼已冒出股股浓烟大火。上千义军已攻进院内,原来,吴大牛按照吴八月的吩咐,等田把总带人出寨后,立刻把寨门打开,义军乘虚而入,很快就攻占了庄院。

田把总此时只有连连叫苦:“上当了!他妈的,上了吴八月调虎离山计的当!”当下,他带着兵丁左冲右突,终被义军一阵追杀全部歼灭,只有管家田成化装成苗民,悄然脱逃,跑到泸溪,向正带兵前来追剿义军的总督福宁禀报道:“福大人,小人是土人寨田禄福把总的管家,今日特来禀报匪情!”

“说,出什么事啦?”

“是这样,今早上吴八月带着苗军攻占了土人寨,把我们的田把总和百多名庄丁都杀死了,我是侥幸化装才跑出寨的。”

“啊,吴八月到了土人寨?”福宁惊问道:“他们有多少人?”

“有好几千,前几天就到了四都坪活动。”

“好,我正要去剿吴八月,你就给我们带路!明日清早我们出发。”福宁说道。

田成于是留在泸溪住了一晚,第二天上午,他便作了向导,引着福宁的官兵直向四都坪走去。

四都坪内,义军的一个探子匆匆来到营帐内向吴八月禀报道:“吴大哥,福宁带着官兵向四都坪进剿来了。”

“消息确实吗?”吴八月问。

“我在泸溪听一个官军说,昨晚有个土人寨的田管家向福宁告了密,今早那位田管家带着大队官军出发了,我是抄小路才跑回来的。”

“你估计官军到此地还要多久?”

“大概两个时辰。”

“嗯,我们马上行动,打他一次伏击。”

吴八月说罢,即把吴陇登、吴天半等首领召来商议道:“据侦探禀报,福宁现在带几千官军袭击我们来了,咱们打他一次伏击,你们看怎样!”

吴拢登道:“四都坪地方窄,怎么摆兵?”

吴八月道:“我看好了一个地方,在那里埋伏一定行。”

“你说在何处?”

“狗爬岩!”吴八月道:“官兵此来必走狗爬岩,我们去那里设伏,一定能成功。”

“很好,狗爬岩一带山路陡峭,我们去那里设伏,有把握打赢!”吴天半赞成道。

“那就这样定了!”吴八月道:“这次让义兵多备点石灰,到时好用!”

“准备石灰有啥用?”

“用石灰打官兵!”吴八月解释道:“石灰撒去可把敌人眼睛眯住,使他们变成瞎子,那时就好收拾他们了!”

“嗯,好主意!”吴天半赞道:“这真是一个好主意。”

几个首领商议完毕,遂照吴八月的计策传令义军,在带刀枪的同时,让每人找些坛坛罐罐,什么砂钵、砂罐、油罐、酒罐、盐罐等等,都装些石灰,用背篓背了,就到距四都坪山后不远的狗爬岩一带埋伏了起来。那狗爬岩两头都是高山,头略小,尾部大,形状像葫芦,中间有个峡谷较平,是打游击的好地方。

到中午时分,福宁率兵约五六千人,渐渐到了狗爬岩一带。吴八月传令号兵吹响牛角号,义军枪炮齐鸣,弓箭纷射,清军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不知所措。福宁慌忙叫道:“不准退步,给我反击!”清军稳住阵脚,重又组织兵力往上冲锋。快近苗军阵地时,吴天半指挥义军拿起一罐罐石灰,猛地向官兵头上、脸上掷去,顿时,山道上只见一片白灰弥漫,官兵们突遭袭击,顿时慌作一团。那些白白的石灰直往鼻孔里、眼睛里、耳朵里、嘴巴里直钻,官兵们被呛得大声直咳直叫。当官的一个个都被打得晕了头,他们不知义军使用的是什么战法,福宁的身上这时也沾满了石灰,他顾不了体面,赶紧把外衣脱了,换了一身便装,弯腰弓背,两手撑地,像狗一样在山道上乱爬了一阵。随即与几个护卫悄然往回撤去,好不容易爬到一个山垭边,瞧见远处有苗军守在卡口,福宁忙让几个护兵装成商人模样,自己钻进一只箩筐里藏着,外面罩了一层土布蒙着。一行人抬着福宁来到垭口边,守卡的苗军提刀喝道:“你们是什么人?”

“回官人,我们是收山货的商人。”

“箩筐里装的什么东西!”

“官人,是抬的一筐野猪肉呢!”

拿刀的苗兵对箩筐看了看,没再细问,便将这一行”商人“给放行了。

此时,其余官兵鬼哭狼嚎,也纷纷夺路逃跑。义军发起冲锋,清军毫无招架之力,这一仗,官兵伤亡约二三千人,福宁却不敢据实上奏,只蒙骗皇上,说狗爬岩之战伤亡了几百人,义军已被击溃逃窜云云。(原载李康学著《烽火南长城》民族出版社出版)